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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2021)來自斯里南卡的桑達馬利(Ratnayake Liyanage Wishma Sandamali、ウィシュマ・サンダマリ)因逾期居留,收容於名古屋出入國在留管理局期間死亡,引發熱烈討論。桑達馬利之死 不但成功擋下簡稱「入管法」的《出入国管理及び難民認定法》修正案,也促使外界關注起因為各種因素(例如:逾期居留、等待難民申請)被收治在出入國管理機構的外國人狀況。
關於桑達馬利之死請見舊文:斯里蘭卡女性之死促使日本改惡「入管法」修正案遭廢案
罕見因入管醫療問題達成和解
近日《日本經濟新聞》獨家報導指出,2019年一名來自中東國家的男子,被收容在茨城縣牛久市東日本入國管理中心(東日本入国管理センター)期間曾表明身體不適,派駐入國管理中心(以下簡稱「入管」)的醫療人員也曾建議「保外就醫」,但中間卻拖了 3個月半的時間,才讓這名男子就醫。
這名男子主張,如果當時入管可以讓他保外就醫的話,也許就能提早發現癌細胞,因此向入管提出國賠。這起案件在今年 4月以 1,060萬日圓達成和解,日本政府承認入管作業程序有缺失,並要求當事人不得向第三方陳述案件細內容。
《日本經濟新聞》是透過閱覽訴訟記錄才發現本案,熟悉入管問題的児玉晃一律師表示,日本政府因為入管的醫療問題當事人和解的情況相當罕見。
無法保外就醫的罹癌中東男子
這名來自中東的男子自 2012年2月抵達日本後,便提出難民申請,但遲遲沒有通過申請,便於 2016年5月收治在出入國管理機構。
2019年4月,他因為感受到睪丸疼痛,向派駐在入管的醫療人員就診。當時醫師開了抗生素都沒有用,5月17日,入管的醫師便指示應該要讓他到入管外的泌尿科就醫。不過入管方面並不同意,所以這名男子就一直等到 9月5日獲得假釋(仮放免)後,才就診。
入管外的泌尿科專門醫師發現,這名男子罹患睪丸癌,癌細胞已經轉移到淋巴結,所幸最後順利切除癌細胞。
能不能保外就醫要看入管的人力?
根據訴訟記錄,當時(2019年5月)派駐在入管的醫療人員通報了 40件左右需要保外就醫的案子。
據日本政府方面的說法,是否要讓收治在入管的外國人緊急送醫,不是取決於醫師是否指示需要保外就醫,入管方面為了要避免收治者「逃走」或是「造成其他患者的影響」,所以需要 3名入管職員陪同就醫。而入管當時的人力狀況,並沒有辦法讓收治在入管的外國人保外就醫。
當時同期和這名中東男子同期需要保外就醫的人當中,平均要花上 60.1天才能順利就醫。也因此,日本政府坦承:
- 日本政府應該要在合理期間內提供這名男子保外就醫的機會
- 入管沒有讓這名男子保外就醫,有可能造成他延誤就醫,而錯失能避免讓癌細胞轉移到淋巴結的機會。
即使被限制自由也可以就醫
事實上根據聯合國《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ICCPR)第 10條之 1:
All persons deprived of their liberty shall be treated with humanity and with respect for the inherent dignity of the human person.
自由被剝奪之人應受合於人道及尊重其天賦人格尊嚴之待遇
或是暱稱為《曼德拉規則》(Nelson Mandela Rules)的《囚犯待遇最低限度標準規則》(Standard Minimum Rules for the Treatment of Prisoners),皆表明國家/政府應該要提供被限制自由者醫療資源的人道協助。如果病情惡化,讓被拘禁的人可以保外就醫,獲得專業的醫療協助也是必須的。
日本雖然有簽署上述這些國際公約,但在執行上卻長期為人詬病。去年 桑達馬利之死,也讓日本境內出現多起在入管沒有獲得妥善醫療而死的訴訟。在這一系列訴訟當中,包括桑達馬利一案在內,最早宣判的是上個月(2022/9)16號在茨城縣水戶地方法院宣判的喀麥隆男子之死案。
大喊「我快死了」的喀麥隆男子
8年前(2014),一名來自喀麥隆的男子,一落地之後在入管關了 5個月便離開人世。男子的母親認為日本政府在應對上有過失,求償 1,000萬日圓。
上個月茨城縣水戶地方法院認定,入管職員嚴重違反留意收治人狀況的義務,在當事人大喊「我快死了(I’m dying.)」的時候就應該立刻送醫,拖到隔天早上人都斷氣了才叫救護車明顯失職。判日本政府必須要賠償遺族 165萬日圓。不過目前雙方皆不服判決結果,將上訴二審。
落地就被遣返
時間回到 2013年10月。剛抵達東京成田機場的喀麥隆男子,一落地就被迫遣返。但這名男子不願返國,隨後就被收治在入管,在日本申請難民資格也都沒過。
這名男子本來就有糖尿病,所以他被收治在東日本入國管理中心期間,入管也都有開糖尿病的處方藥給他。不過到了隔年(2014)2月,這名男子的身體出現異狀,胃痛、胸痛、呼吸困難,到了 3月中旬已經變成兩腳痛到無法走路。
病情急速惡化,然後就死了
2014年3月16日,這名男子提出醫療申請,希望能盡快就醫。不過當時因為已經安排好 11天後就醫了,就沒有提前讓他看診。到了就診當天(3月27日)他的病情便急速惡化,醫生也認為應該要儘速讓他到入管外的醫院就醫。但是入管並沒有立刻讓他就醫,而是將他移到有 24小時監視攝影機的休息室休養。
這名男子在有監視攝影機的休息室休養的第 3天,病情再度惡化,他甚至對著攝影機說:「I’m dying.(我快死了)」,整個人從床下滾下,沒有辦法自己爬起來。
2014年3月20日早上 7點,入管照正常作息時間開燈後發現有異,緊急替這名男子做心肺復甦術,但依舊在 1個小時後送醫不治,享年 43歲。
在桑達馬利死後
目前日本境內應該有 17例圍繞著入管醫療問題而提起的訴訟。喀麥隆男子的一審判決結果也給了大家一劑強心針,特別是桑達馬利之死和這名喀麥隆男子的情況很像,希望桑達馬利遺族的求償案也能有好的結果。
入管應該要有常駐醫師
實際上,日本政府在桑達馬利死後,確實也有(稍微)動起來。例如,桑達馬利過世時,每週只有 2天各 2小時的時段,有兼職醫生派駐入管。桑達馬利過世當天正好就是沒有醫師進駐的時候,所以出入國在留管理廳自己 提出 入管醫療體制不夠確實,應該要有長期進駐的醫生才是。
桑達馬利過世的去年 3月,日本 17個入管的收治中心只有 6個機構有醫生進駐,這 6間當中在去年 3月的時間點只有長崎縣的大村入國管理中心有長崎進駐的醫師,現在已經變成 4個機構都有長期進駐的醫師了。然而,桑達馬利待的名古屋出入國在留管理局或是其他收治機構還是沒有長期駐點的醫師。
假釋後病逝恐成黑數
另一方面,COVID-19疫情期間,入管為了避免群聚感染,讓很多暫時被收治在入管的外國人可以假釋離開入管。截至本月 24號,入管 17間收容中心總計最多可以收納 3,300人左右,現在只有 250人左右被關在入管。搭配 6間主要收容中心有 4名常駐醫生和 31名兼任醫師。
從 2002年起每個月定期到東日本入國管理中心擔任志工的內科醫師山村淳平 表示,他曾在 2008年遇過被關在入管之後,假釋出來沒過幾個月,就因為肝炎重症而死的哥倫比亞男子。他指出,入管醫療體制最大的問題就是通常只有兼任醫師,而且兼任醫師得什麼都看,有些不在自己專業範圍內的領域也得看診。被收治在入管的外國人,申請就醫通常要等 1個月才看得到醫生,保外就醫的更是少數。像這樣在入管內得不到好的醫療照顧,假釋出來後沒多久就死亡的案例,恐怕還有很多黑數。
入管醫療體制的問題,就是現階段交由入管職員做判斷,很多被收治在入管的外國人,因為入管職員不讓他們外出就醫,或是入管職員沒有醫療判斷能力,不讓人就醫,導致病情進一步惡化。不是死在入管裡面,就是病情已經惡化到,出來後沒有馬上接受治療就有可能救不活,直接成為病逝預備軍。山村淳平認為,入管如果沒有徹底改變醫療體制,讓大家生病都能儘速就醫,才能避免類似的事情不斷重演。